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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醫生說,今晚對於病圍的大舅媽來說會很難熬。沒錯,是很冷很冷的大年初五的深夜。

  下午我和妹妹伴著媽媽匆忙的走進血腫科的會議室,醫生正在講解著舅媽這幾天下來的病情惡化進程,舅舅、表姐、表弟和舅媽娘家的長輩們沈重坐著或站著各自聆聽,有的拿著護士遞來的面紙,只是不斷的擦試著止不住的眼淚,有的只是無聲,並帶有一種茫然眼神的望著寫著斗大病情的白板。第一次,這種無聲的壓力和悲痛這樣逼著我來,甚至不了解總有天自己也會面對這樣的境地,看著身邊的家人,決定對最親的人放棄急救,甚至將她提前送出醫院,在最後一口氣前。我只能不斷拍著母親的背,只希望能幫她分擔一點悲傷和淚水,但那種顫抖,因為不忍心而發的顫抖,卻好像止也止不住。

  走進隔離病房,大舅媽的面容顯然消瘦許多,這也是我在她作化療之後第一次看見她沒帶假髮的樣子。帶著氧氣罩,略翻白眼的上下呼吸,帶著咳音和氣音,再怎麼看都讓人不忍,更何況是外婆家那邊最親的舅媽呢?媽媽挨近了她,就再也只不下強忍的淚水,用著起伏極大的聲音和舅媽說著問候與勉勵。我大聲的叫了聲「舅媽,我是嘉緯啦!」竟然就接不下該說什麼了,舅媽意識清醒的向我們示意,並說了一些簡單的話。只依稀記得,媽媽反覆的說著請她別擔心自己已經長大的兒女,他們都已經夠懂事怕擔心,哪怕表姐一邊唸書一邊還要兼著護士的工作,表弟則好不容易找到份早餐店又因為照顧生病的舅媽而辭去工作,但終究是不讓她操心才對了。並希望她心情放寬心,我們都會在一旁好好為他加油。好幾次,媽媽忍不住激動的情緒而在病房外大哭,反而是臥在病床上的舅媽,用著微弱的聲音說,她已經不擔心了,希望我們都不要哭,如果真的有送走她的那一天,她不希望我們哭的樣子。

  舅媽的手很冰冷,但她說今天已經涼快多了,昨天還熱的留著汗請護士將空調轉小,我甚至笑著說流汗好啊,這對身體才好。說著,我自己不由得鼻子酸了上來,好像一觸到她微冷的身軀,什麼情緒的武裝和堅強都會被瓦解一般。隔著霧氣面罩的臉龐,好像只能用她那兩道細緻的眉毛來訴說情緒,尤其提到表哥表姐,那個微揚而淡然的角度,卻是在我們心中重重地擊了好幾下。堅強如她,一滴淚水都捨不得掉的她,我們怎麼又有資格去比她更悲傷於這生命的無常呢?但不親身遇一遭,也體會不出其中撕裂的苦痛。

  病房望出去正是文化路旁一大片公園預定地,綠意盎然。舅媽沒分神看,我卻凝望了好久,隨著佛樂呢喃,我多想告訴她在未來的日子,我們會繼續伴著他的家人,在那片窗外花花草草的世界繼續過好我們的人生,不需要她的任何罣礙和懸念,只希望她夠堅強去抵抗這一切,未來可以安心的走、安心的飛。生命最後的分分秒秒,我是體悟到了,也願在這個寒冷的夜晚,舅媽順著自己生命意志前進吧。在台南,我會帶著滿滿的祝福和感念,來為你集氣加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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